民声 II (49) || 君君：过寿老人应该为饭店坍塌下跪道歉吗？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如果我们还不醒悟，任凭我们或他们继续敷衍麻木下去，那种视生命如草芥如蝼蚁的罪恶行为，就永远不可能消失。而每一个侥幸活着的人，都将如踩钢丝般活着，难以获得安全保障。
过寿老人应该为饭店坍塌下跪道歉吗？
君君 | 文
8月29日，山西临汾市襄汾县陶寺乡陈庄村饭店坍塌事故，导致29人遇难，7人重伤，21人轻伤。
看相关新闻报道，这是一起农村私建住房质量问题引发的悲剧。有专家称农村建房面积不大，楼层也较低，但是农村建房过程中普遍存在“三无”情况，即建房无设计图纸、施工队伍无资质、无施工监理单位，急需要改变这一现状。
至此，我才知道，农村做房子居然如此草率，与我所了解的自建房质量更好完全相反。
二十年前，我们小镇出现过一起屋檐倒塌砸死人的现象。那是房管所租给客户的一层门面房。由于年久失修，墙皮脱落，房子看上去很陈旧。那年春上，一天中午突然狂风大作，开面馆的女老板坐屋檐下和一个带孩子的邻居聊天。天气虽然恶劣，但往常刮风下雨的时候，女老板都是这样趁没生意时坐屋檐下和人聊聊天。
那天他们聊着聊着，面馆的屋檐就掉下来了。木板做的屋檐与黑色的燕子瓦一窝蜂地砸向女老板，与她对坐着相隔不到半米的邻居吓得抱着孩子赶紧逃开了。当身材高大结实的女老板被她家人用板车拉去医院抢救时，我们都以为她能够活过来。可不到半小时，关于面馆女老板死亡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。
面馆女老板有一个孩子与我是同学，他们家兄弟姐妹共五个。正当壮年的母亲突然离世，给他们家带来的打击可想而知。
后来房管所给亡者的一个孩子安排了工作，再赔偿了点钱，这事就不了了之。
乡镇房屋的坍塌事故，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唯一一例。由于见得极少，所以我也就以为，私人建筑的质量都比商品房要好。
这些年，确实有开发商建造的房屋出现坍塌现象。有些楼盘甚至获得过“楼倒倒”、“楼歪歪”、“楼脆脆”、“楼薄薄”、“楼裂裂”等不太光荣、让人啼笑皆非的称号。
网搜房屋坍塌事件，你会发现，不仅仅农村存在房屋安全隐患，城市里发生的楼房坍塌事故也有不少。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比如2009年6月，上海一在建13层住宅楼连根“卧倒”；2014年12月，河南信阳一在建楼房坍塌；2015年6月，遵义市红花岗区松桃路口五金市场A栋1单元发生局部垮塌事故。同年7月底，浙江杭州富阳区一楼房倒塌……更有2008年5月，汶川地震中大多数学校教学楼因质量问题被震垮，造成大量师生死亡的悲剧。
今年3月7日，福建省泉州市也发生过一起酒店坍塌事故。这些因房屋坍塌造成的伤亡人员数量不论多少，都让人觉得，生命不该承受这种痛苦与沉重。
陈庄村饭店坍塌现场，有位父亲为保护孩子紧紧抱着孩子双双死亡、消防队员忍住悲痛将他们分开的视频，让我泪如雨下：
（视频来自网络）
我想起泉州欣佳酒店楼体坍塌，来自湖北的一家五口，因为安排在酒店隔离而全部遇难。三个小孩生前在酒店房间玩耍的视频，当时在网络疯转，引来多少叹息和悲愤。如今不到半年时间，类似的人祸又卷土重来。
陈庄村饭店坍塌中的幸存者，那位八旬过寿老人，因为内疚泣不成声，觉得对不起来为他过寿的亲人和朋友。昨天，老人甚至还当众下跪道歉。而他自己78岁的老伴，也在这次事故中不幸遇难。
（视频来自网络）
房屋倒塌能怪老人吗？他又应该下跪道歉吗？我觉得，老人家过寿，其亲人去饭店宴请宾客没错。错的是无视生命安全的那些人、劣质建筑的制造者与监管部门。是他们，才该下跪道歉并接受惩罚。
老舍的寓言故事《猫城记》中出现得最频繁的词是“敷衍”。在猫国，不管大官小官，大商贩小商贩，大人和小孩，个个以敷衍行事为最大的快乐。想想现在社会，何尝又不是如此？“敷衍”导致的结果是衣食住行都出现了安全问题，而且层出不穷，如水里的葫芦，这个按下去那个又浮起来。灾难多了，人也就容易变得麻木不仁。这也是豆腐渣工程至今无法消除的主要原因。
为了改变这由“敷衍”与“麻木”主导的民族特性，老舍在《猫城记》中指明了方向，“为什么要教育？救国。怎样救国？知识与人格。”
痛心疾首的老舍先生还在1934年就发出震撼人心的控诉：“不知道哪位上帝造了这么群劣货，既没有蜂蚁那样的本能，又没有人类的智慧，造他们的上帝大概是有意开玩笑。有学校而没教育，有政客而没政治，有人而没人格，有脸而没羞耻，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。”
每次看到这段话，我都忍不住冒冷汗，为自己时不时产生的敷衍与麻木态度愧怍难当——我如果希望环境改变，就必须自己要做到不敷衍不麻木。可是，我能始终坚持做到吗？不能。我仍然需要内心的声音来随时提醒自己。
做人不仅要厚道，还要认真。不失去对他人苦难经历的痛感。
前天看电影《八佰》，本来就讨厌战争的我，看了地狱般的战争场面，愈发厌恶战争。想起那些叫嚣着中美开战或大陆与台湾开战的疯狂声音，我想写点什么，但山西陈庄村饭店的坍塌，抑制了我写影评的冲动。在我看来，外观好好的建筑物突然倒塌，与观影《八佰》的感受差不多，甚至更加令人痛心。
因为在战争年代，军人在战场上牺牲或被炮弹轰炸得血肉模糊，是可以预见的结果，是当事人心知肚明而无法掌控的宿命。尽管无奈痛苦，但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给家人留下遗书的机会。比如绑着弹药从四行仓库一跃而下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英雄，因为责任与使命，他们的死悲壮惨烈，却因为死得明明白白而从容不迫或无怨无悔。
而和平年代，因豆腐渣工程而猝然凋零的生命，与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比起来，更是冤屈。他们本不应该这样死去。他们理应活得更加漂亮。
死亡，固然是人的最终归宿。但正如方方曾说的，“我们不怕死，就怕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是啊，不明不白地死去，就是被残忍地谋杀，比被当壮丁抓去战场更加可怜和无辜。如果我们还不醒悟，任凭我们或他们继续敷衍麻木下去，那种视生命如草芥如蝼蚁的罪恶行为，就永远不可能消失。而每一个侥幸活着的人，都将如踩钢丝般活着，难以获得安全保障。
太多让人担忧的现状，我只想抓住其中一个来问问相关部门：日本能建筑出抗十级震的房屋，我们能不能让楼房在地震未发生时绝无倒塌之忧？
别说楼房坍塌只是小概率事件，落到个人身上，就可能让生命化为灰烬，让健康成为最奢侈的愿望。也可能让一个家庭，从此失去支撑下去的力量。
想象一下，在没有战争的平静安逸日子里，人呆在酒店或饭店里好好的。突然，轰隆隆一阵巨响，如敌人的炮弹来袭，钢筋水泥砌成的楼体瞬间倒下来。里面的人正欢声笑语，没一点准备就瞬间遭到掩埋，他们痛苦地呻吟求救，或成为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……如此场景，是不是堪比战争？是不是比战争还要残酷和悲哀？
人祸本来是可避免的——只要从业者有安全意识，建筑者有业界良心，监管者有对生命的敬畏，酒店饭店或居民楼又哪里会坍塌？还如此频繁地发生。
有网民问，＂酒店宾馆饭店坍塌，谁之责任？”
我要问，“那些一而再，再而三漠视同胞与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人，你们赚黑心钱、玩忽职守，就真的能睡得安稳，过得安心么？难道真不怕那些冤魂于某一天，某一时刻，来找你们新账旧账一起结算？”
又想起《八佰》中的壮士、英雄们奋力抵抗侵略军的英勇行为。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侵略军，不是为了在今天，让这个民族的建筑物一再坍塌制造冤魂！
【作者简介】君君，一个爱好阅读与码字的70后。方方日记与接力读者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个人微信公众号：凡尘俗世中的我们。
（本文编辑：荞麦／一枚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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